部分灵感来自于电影「那个男人来自地球」

 聊天本，节奏自己把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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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开门 关门声

黎贝卡：你是第一次坐这趟火车吗？我看你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。

艾伦：高原地带的草原，的确很不一样。

黎贝卡：我倒是还没有注意到过。我之前去过内蒙，那里的草原和这里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。

艾伦：你看远处的山。

黎贝卡：高原这边的山看起来都不是很高，但是好像随便一个海拔都超过4000了。

艾伦：之前这里都是冰原，你看山峦上那些像裙摆一样的褶皱，那是冰碛（qi）垄，数万年前，那里都被冰帽覆盖着。

黎贝卡：冰碛垄，好专业的词汇，你是学地质的吗？

艾伦：算是吧。

黎贝卡：什么叫算是？

艾伦：曾经是。

黎贝卡：曾经是。那现在呢？

艾伦：无业游民。

黎贝卡：我看着你不像。你身上的冲锋衣是个大牌子的。

艾伦：女士，你这就以貌取人了。

黎贝卡：对不起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只是恰好知道这个牌子，很多户外爱好者都会因为名声入手这个牌子的全套装备，但我觉得不值。我还以为你也是个户外爱好者呢。

艾伦：我不是，旅行也只是巧合而已。

黎贝卡：我叫黎贝卡，你呢。

艾伦：艾伦。

黎贝卡：你是外国人吗？Allen？

艾伦：你的名字难道不是Rebecca吗？你看起来也不像外国人。

黎贝卡：哎呀，我都已经跟不同人解释过很多遍了，我姓黎，这是我的身份证。不信你看，纯血中国人。（小声）只是我爸妈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有点中二罢了。

艾伦：对不起。

黎贝卡：所以你的艾伦是假名！

艾伦：是的。

黎贝卡：没关系，反正我们不过是路人罢了。

艾伦：（沉默）

黎贝卡：曾经的地质学家，我还挺好奇这边的地貌的，再给我讲讲呗。

艾伦：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吗？

黎贝卡：算是吧，我真的很受不了无聊的路程，而且这种老式火车的座位是面对面的，如果没有交流的话，真的太尴尬了，我都不知道未来的四个小时该怎么度过。

艾伦：你是做什么的？

黎贝卡：我是一个人类学家，阿呸，人类学生。

艾伦：人类学...

黎贝卡：就是研究人类的起源和演化的。

艾伦：我知道。

黎贝卡：（尴尬）啊，好吧。挺多人不知道的...

艾伦：克罗马农人...

黎贝卡：欧洲旧石器时期的古人类，你还知道这个？地质学家。

艾伦：太熟悉了。

黎贝卡：嗯？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吗？

艾伦：人类学家，上一次见是在法国。

黎贝卡：我可不敢当人类学家，我顶多算个学生。

艾伦：我和那个人类学家有过一段很愉快的谈话。

黎贝卡：说不定我们也可以，愉快地度过未来的四个...emm，三个半小时。

艾伦：...你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。

黎贝卡：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我爸爸那一辈的，但你应该没比我大几岁吧。

艾伦：你们人类学家好像都挺健谈的。

黎贝卡：诶诶诶！等会！我发现你这个人总会回避一些问题。

艾伦：不想回答一些问题，也是我的自由，

黎贝卡：...对（无语），没毛病。（小声）你可真会把天聊死。

艾伦：（递给黎贝卡一张明信片）

黎贝卡：这是给我的吗？

艾伦：嗯

黎贝卡：这算是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吗？（接过来）这个是，伦敦自然博物馆的明信片吗？

艾伦：是的。

黎贝卡：这个抹香鲸真的很有特色。

艾伦：我也觉得。

黎贝卡：艾伦，我发现你说话总是欲言又止的，是因为我们认识第一天的缘故吗？

艾伦：你也知道我们刚刚认识啊。

黎贝卡：对不起啊，我这个人呢，实在是比较自来熟，我们enfp是这样的。

艾伦：enfp？

黎贝卡：mbti，荣格八维，你不会不知道吧。

艾伦：荣格，那个瑞士的心理学家？

黎贝卡：对。

艾伦：我不太认可他的理论。

黎贝卡：好吧。没想到你这个地质学家在不同领域都有建树呢。

艾伦：知识都是积累的。

黎贝卡：话说你到底多大年龄啊，你说话的感觉有种和你表面年龄不符的老成。

艾伦：如果你愿意听的话，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。

黎贝卡：你又回避了这个问题。

艾伦：我并没有回避，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故事的话，并且相信我的故事，在旅程的结束，你自会知道啊答案的。

黎贝卡：好神秘的故事哦！我当然愿意听。

艾伦：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坐这趟火车，我给很多人讲过这个故事，但是没有人相信，他们或者说我是疯子，在开玩笑，或者半信半疑，对我所说的话的细枝末节盘根问底，以求找到我逻辑的漏洞；若是找不到，（轻笑）他们甚至还会破口大骂。

黎贝卡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，是素质问题，或者是认知达不到。你要相信我，我不会...（做这样的事的）

艾伦：（打断）他们听之前和你说着一样的话。

黎贝卡：...那你还要给我讲吗？如果你已经既定了结局，你还有跟我讲的必要吗？说实话艾伦，你说的有些话我听起来挺刺耳的。

艾伦：对不起，我也没有既定我们谈话的结局。我愿意给你讲，我对人类学家的印象还是挺好的。

黎贝卡：（嘲讽）但也不是所有的人类学家都一样，更何况我还不是。

艾伦：（感到黎贝卡有些情绪，调笑）《天真的人类学家》？（注释一）

黎贝卡：好多人都看过这本书，起码在我们的入学必读清单的第一个。还有詹姆斯 费雷泽的《金枝》我最喜欢的书。（注释二）

艾伦：回想起那些被巫术统治地时期，还是挺恐怖的。

黎贝卡：但是这都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要阶段，而且我们也不能说那些巫术真的就是愚昧的，那也是他们理解世界的方式。文化没有高低贵贱。

艾伦：（点头）你说的对。

黎贝卡：所以，可以开始你的故事了吗？

艾伦：当然。

艾伦：如果一个人，从旧石器时代一直活到了今天，你会怎么想？

黎贝卡：你这个假设可太刺激了，我是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。首先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，他一定有着非常完美的人体细胞再生功能，尤其是对于像是心脏还有大脑这些重要器官。但是，旧石器时代有那么多古人类，大部分都已经灭绝了，这个活下来的人应该也是现代智人吧。

艾伦：是的，是克罗马农人。

黎贝卡：晚期智人，那他的脑容量和我们没什么差别，甚至身高和长相也是，混在人堆里应该看不出来有什么分别。

艾伦：他的确隐藏的很好。

黎贝卡：假如他有着很强的求知欲，那么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知识一定渊博的让人害怕。他可能会谁都看不起，觉得大家都是笨蛋！（笑）

艾伦：（轻笑）倒也没有，他应该已经学会了怎么behave like a normal man（像正常人一样社交）。

黎贝卡：我越想越觉得，这种人可能真的存在呢。虽然我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，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，但是我们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，之前很多被认为只有魔法和巫术才能达到的事情，现在都一一成真的。

艾伦：（平静）的确很难让人相信，但是的确发生了。那个人他经历了旧石器时代的茹毛饮血，狩猎采集，目睹了新石器时代社会，阶级，权利，国家的萌芽，见证了文明的诞生，无数个文化的繁荣和消亡。他看到了神的出现，也看到了那些造神的人，还有那些玩弄权利，愚弄众人的人。科学技术，从石器技术的传承开始就没有停息过，直到高楼大厦平地而起，曾经熟悉的草原，变成了钢铁森林。一切对于时间来说，都是沧海一粟，包括他那无尽的生命。

黎贝卡：所以你就是那个克罗马农人？说实话，我以为克罗马农人的眉骨会高一点，鼻子会挺拔一点，身高应该也会高一点。

艾伦：孤立的样本代表不了群体。

黎贝卡：说的也对，你继续说，你这个故事比科幻小说还要精彩。

艾伦：因为我的不死之身，我一直在被围追，所以我需要学会了加入新群体，还要学会了定期离开。头几千年很冷，我认识到了在低海拔区会暖和些，那应该是在末次冰期的最后阶段。

黎贝卡：定期离开，那真的会很孤独，而且还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分离。

艾伦：只要你活的足够久，你就会发现，你对孤独的感知变弱了。

黎贝卡：末次冰期的环境应该跟现在很不一样吧。

艾伦：我向东走了很久，穿过了喜马拉雅山脉，那时的高原地区有很多长（zhang）长毛的动物，他们的肉质很好，是我们狩猎的最佳选择。我还记得，夕阳在高原冰川堆砌的峡谷里，投下了深深的阴影。之后冰川融化了，很多陆地也消失了。

黎贝卡：好的，克罗马农人，这些知识难道是你当时就已经掌握了？

艾伦：当然不是（轻笑），我说过，知识都是积累的，这也是之后的漫长时间里我突发奇想看地理书才得知的。

黎贝卡：那历史书上的很多事情和你的记忆有出入吗？

艾伦：出入肯定还是有的，但是大体上还是能对应上的。

黎贝卡：我可以打断一下你的故事吗？

艾伦：嗯。

黎贝卡：因为我一直有一个疑问，我也是在网上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，网上那些人说：如果真的复活了一个远古时期的人，他可能会因为感染现在的病毒而死。真的会这样吗？

艾伦：因为我并不是突然出现的，我的免疫系统大概已经经过很多次的适应，融入了每个时代的环境。

黎贝卡：那你会生病吗？你是不会死还是死了还能复活。永生题材的电影有很多，我很喜欢的一个美剧《不死法医》上面的男主，就可以死了再复活。

艾伦：我会生病，也会受伤，但我的恢复能力很强。就像你之前所说的，我有着非常完美的人体细胞再生功能。我在中世纪被围追的经历，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很可怕。

黎贝卡：无知的凡人和神？

艾伦：我也被当作神崇拜过，（笑）但是我不是神，若是真的有神，我会觉得那是更高一个维度的存在，那个神可能将我当做了人世间的试验品，因为他让我也脱离了时间这个纬度。

黎贝卡：说实话，我也幻想过永生，艾伦，我其实已经相信你了。我幻想中的永生是美好的，我能有无尽的时间尝试不同的生活，也让我的人生可以有更多可能。

艾伦：永生当然有很多好处，但是对于经历这一切的我，我还是觉得永生是最残酷的惩罚。

黎贝卡：（叹气）其实从某些细微的程度上，我还是能共情的。无尽的时间的确可以获取无尽的知识，但是曾经经历的痛苦回忆也会叠加。遗忘才是支持我们活下去的最好能力。

艾伦：这也是我漫长人生的第一课。

黎贝卡：你可以继续讲你的故事了

艾伦：我也遗忘了很多，为了能更好的活着，或者说，只是为了活着。

黎贝卡：没关系，大致讲一下就好了，我能听到一个永生人的故事已经很幸运了。

艾伦：（轻笑）之后，我往东边走了很远，人口的数量在增加，因为环境还有人口的压力，我们学会了种植。那时候开始，我对世界愈发感到好奇，独行也没有办法支撑我的生活，我需要学会融入人群。

黎贝卡：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国的。

艾伦：将近一万年前，大概是这个年份。那时候文明已经萌芽了，文明萌芽的前期其实很枯燥，但是艺术是文明之路上最灿烂的火花。其实从我第一次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，文明已经开始了，但是我理解抽象的艺术却花了很多年。艺术需要更多的想象。

黎贝卡：你也会画岩画吗，像法国洞穴里的画的水牛还有鹿。

艾伦：我不是一个好的画家，但是我很喜欢音乐。我和同伴在水鸟的尺骨上钻了小孔，能够演奏出来不同的音调。这是我漫长人生中最值得一提的贡献。

黎贝卡：哇！你说的不会是那个九千年前的骨笛吧。

艾伦：是的，其实我很多时候都在尽可能的保持平庸，可能我本身也很平庸。虽然学过很多知识，但我着实不是一个有创造力的人。

黎贝卡：永生本身就已经不平庸了。你如果能把你的所有经历全部记下来，那将会成为全人类的宝藏。

艾伦：其实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没有记录的意识，文字产生之后我尝试记过一些经历，写一写日记。但是记忆大多数时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。

黎贝卡：那...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？

艾伦：我对死亡的思考可能开始于第一次分离。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我永生的能力，那时我还是部落里的一个少年。我看到我小时候的玩伴被野狼咬死在了雪地里，红色的鲜血浸染了白雪。我突然意识到，那些留在雪地里的人，不像白雪融化后的绿草，他们不会再回来了。

黎贝卡：我在学习的时候，一直觉得人类开始理解死亡，是人类认知的一个重大进步。

艾伦：我在他的尸体上撒了鲜花。但是当时我们还没有墓葬的意识。之后我经历了很多人的死亡，我也学会了埋葬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人，埋葬是为了记得他们，有些人我的确很难忘记。

黎贝卡：那你，有没有爱过什么人。

艾伦：当然。

黎贝卡：（等他继续说下去）

艾伦：（沉默）

黎贝卡：啊，好吧。可能涉及到你的隐私了。

艾伦：我花了更多的时间才知道自己和别人到底有何不同，我在寻找一种将经验变成自己观点的方法，一开始我还以为别人都有问题，他们衰老，死亡，但我不会。

黎贝卡：那时间的流速是不是对你来说也是变得越来越快了。

艾伦：我遇到几个人，知道了他的名字，说了几句话，然后他就死了，其他人就像海浪，潮來潮去。

黎贝卡：当你看着你认识的人一个个的死去，的确很不好受。

艾伦：我只能感到遗憾，其他的感情，都变得十分苍白。

黎贝卡：换个话题吧，死亡太沉重了。

艾伦：但是死亡的确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，也是我思考了最长时间的问题。

黎贝卡：我去买点水吧，还有零食。你吃零食吗？

艾伦：你买你自己的就好了。

黎贝卡：我给你带一瓶矿泉水吧。

艾伦：谢谢。

 开门，坐下摩擦声

黎贝卡：给，矿泉水。

 包装袋撕开声

艾伦：谢谢。还要继续吗？

黎贝卡：当然。（CV可以吃点东西什么的）你遇到过的历史上最厉害的人是谁？

艾伦：值得被记住的人太多了，其实没有什么前后次序。很多人都做出了贡献，圆上了属于他的那一环。

黎贝卡：那你有遇到过跟你一样的人吗？

艾伦：没有，我一路上都很孤独。

黎贝卡：其实想问你的问题太多了！

艾伦：可以理解。

黎贝卡：那你跟多少人讲过你的故事？

艾伦：没有多少，每次说出来我的经历，都是要承担风险的。

黎贝卡：被骂疯子的风险？

艾伦：（轻笑）是的。

黎贝卡：那我算不算是一个不错的听众？

艾伦：当然，你是一个很好的听众。

黎贝卡：那你觉得我学人类学还有意义吗？其实我一直都会思考我学这个学科的意义，人类起源和演化这件自然的壮举太宏大了，我有限的生命又太渺小...

艾伦：你不要这么说，黎贝卡，你还很年轻，你还有自己的使命。你算是我见过的很有思想的女孩了。更何况，没有人的生命是渺小的，也没有人的使命是微不足道的。与其说我活了一世，不如说我活了很多世，每一世也只是想一个平凡人那样活着。

黎贝卡：你坐这趟火车是去哪里？

艾伦：去喜马拉雅的山脚，那是我来到这片土地的第一站。

黎贝卡：处于极端环境下的喜马拉雅山脉压根无法成为文明前进的阻碍，我说的对吗？

艾伦：那些日子，没有什么交通工具，我只知道一直往前走，时间很短暂，又很漫长。

黎贝卡：如果你哪天决定将你的故事写成一本书，请寄给我一本。

艾伦：好的。

黎贝卡：一言为定，希望那时候我还活着。要不然下辈子才能看到了

黎贝卡：诶，快到站了，好快啊。谢谢你的故事，艾伦！还有你的明信片。呐，这是我的地址，记得给我寄你的自传。

艾伦：我也要感谢你，黎贝卡。再见，黎贝卡。

 音乐起直接入

艾伦：（内心os）她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听众，从我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刻起，具体的年代，我已经记不清了，可能还是新石器时代。我漫长的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她，遇到她，又与她告别。她每一世都有灿烂的人生，这一次一定也一样。

 高原风声入

艾伦：（内心os）这一次的相逢太短暂了，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。

艾伦：她有她自己的人生，我，只能孤独的，继续自己的路，在无期的未来，期待下一次遇见。

注释一：《天真的人类学家》是奈吉尔·巴利写的一本人类学通俗读物，作者在非洲喀麦隆多瓦悠人村落两次进行田野工作的经历，是一本人类学入门书籍。

注释二：《金枝》全称为《金枝：巫术与宗教之研究》，是英国人类学家詹姆斯·弗雷泽的作品，是西方人类学的代表之作，该书研究了原始宗教神话、巫术、仪式和原始人的心理，从中考察原始人的个体主观活动，寻找宗教的源头。

写在后面：第一次尝试写本，很多都是我的碎碎念或者日常的想法，留了一个小彩蛋，也是想要为未来写别的故事作准备。希望我挖的这个坑会填上。

 感谢苏服的干音还有序幕的配乐！比心！